冰英短篇《逛街、雙馬尾、害怕的東西》By魚

 【冰英】＞逛街、雙馬尾、害怕的東西啊！

　　白髮黑袍的精靈剛從任務歸來，在身後留下一串孤單的足跡。

　　雪，靜靜的飄下。

　　披著白毯的世界特別安分，似乎總在沉沉酣睡。四周一片靜謐，連風都沒有，只有粉雪的凋落，以及他掠過時，空氣被拉起的絲毫漣漪。

　　掏出手機瞄了一眼，任務比預計時間晚了一些。精靈稍稍加快腳步，經過校門，朝著遠方飄渺模糊，卻千真萬確的歡騰喧鬧而去。

　　身後高高掛著的黑色校鐘朝他擺著分針，也不知道是在跟他打招呼，還是嘲笑他的遲到。精靈不予理會，逕自前往約定的地點。

【§】

　　「誒，英！」聊得正開心的少女們一片歡笑，皇忽然推了一下好友的手臂，指著一段距離外的園遊會入口處。千羽轉頭望去，熟悉而威嚴的黑色身影正穿越人群、穿越色彩斑斕的攤販帳篷，朝這裡信步走來，沿路吸引大批驚呼聲四起的目光。

　　Atlantis 冬日祭。沒有學園祭時廣邀各校那般的盛大，冬日祭是學生們慶祝一年將盡，各族團聚的小小慶祝時節。除了這類活動必須舉辦的園遊會外，學校各處也會布置出冬天的景致，氣氛溫馨而應景。

　　「喔喔，學長～！這裡這裡！」看見來者，千羽開心的跳著小小的步子揮手，臉頰上漾著開心的粉色。

　　「那英我先過去阿利學長那裡喔，晚點一起吃飯，」皇眨著眼睛笑，捏了好友的手掌一下，轉身跑開。

　　「魚要去值班了！」古墓精靈舉手宣布，跟著轉身跑開，也不知道是察覺了皇琳的小用心，還是真的意識時間不早，又或是單純不想跟她的黑袍天敵有半點接觸。

　　結果瞬間剩下自己一個人。千羽忽然覺得周遭的聲響放大好多，眼前逐漸縮短著距離的身影，也放大好多……

　　白髮束成馬尾輕甩、紅瞳沉靜，黑色袍子剛強的線條框著他俐落的身段。大步接近時，冰炎的視線定定地望著她，千羽的心跳不禁隨著他跨出的每一步節節加快。

　　黑袍的陰影逼近，少女嚥了嚥口水。

　　奇怪啊啊啊到底為什麼她在緊張？兩人世界加上節節逼近的狀態已經夠少女漫畫

了，她連心情也順順的跟著設定走了嗎？！

　　「唔，學長，你來──」

　　一記電光石火的手刀，劈的她滿腦子粉紅小花香消玉殞。千羽頂著死魚眼來不及抱頭抗議，冰炎直接瞪她。

　　「有人約地點約在人群正中央的嗎？一般有嗎？」

　　冰炎頭上冒著黑氣。光是找到少女就花了他不少時間，而她看起來不僅沒什麼悔意，四處望了望仍然不時瞄過來的人群之後，還露出彷彿想通什麼般亮起燈泡的神。千羽轉回來看著自己，一臉找到答案的胸有成竹。

　　「……學長你是不是那個偶像包袱太──」

　　「要不要現在就製造命案現場讓妳看？」還特別壓低聲音給我說什麼偶像包袱找死嗎妳？冰炎黑氣噴發，紅瞳中危險的光芒乍閃。千羽瞳孔放大，咿──的求饒，抱著頭轉身倉皇逃竄。

　　冰炎嘆氣，跟上絕塵而去的少女，心裡卻莫名的輕了不少。

　　而任務的勞累，遠了。

　　現實的焦躁，遠了。

　　冬日祭時期掛起了雪球般白軟燈籠的園遊會場，喧鬧、而溫暖。

【§】

　　跟在興奮不斷左顧右盼少女身後，冰炎打量起了一年一度的冬日祭。不管是什麼時節，少有他可以閒下來逛街的機會。尤其是這種全校性的活動，他要不是在排班巡邏校園安全，就是乾脆出遠門執行任務。

　　但，冬日祭是團圓的日子。許多畢業的校友都會選在此時回到母校，Atlantis 如此高手雲集的情況下，他倒是能悠哉不少。

　　「學長，那是什麼！」

　　逛著街很興奮的千羽指著路邊的帳篷，冰炎側過頭去一看，一罐又一罐水晶細瓶裝著的液體，跳躍著彩虹般的光點，在攤販上滿滿的排列，美麗非凡。

　　「天使族的飲料，放多久都不會涼掉」一邊解說，冰炎一邊跟顧著攤位的賽塔點頭致意。後者張開雙手，堆了滿臉笑容盡責的朝他推銷。

　　「這個呢這個呢～？」沒一秒鐘，少女又對著另一個方向開起了花。

　　「深海巨魷章魚燒。」

　　「這個好酷！」

　　「整人用的爆符，只會一直召喚出爆符。」……這個酷在哪？

　　「還有這個誒！」千羽的眼睛亮晶晶，拿起一隻來試用。

　　「作弊羽毛筆，敢用的話妳就。」用標準的冰炎文法結束句子，他奪過少女手中可以自動畫出各屬性符咒圖騰的筆，放回桌上，一邊忽略顧攤學生的臉紅緊盯，一邊轉頭跟著千羽往下一個攤位走。

　　「啊，學長，看到琳他們了！」不遠處大學部的攤位上，是起身微笑的狩人與揮著手的妖精。少女開心的跑了過去，跟好友一下子聊了起來。

　　「學弟，好久不見！」阿斯利安爽朗的開口，看著來者身上的黑袍，「任務順利嗎？」

　　「一切安好，」冰炎的表情紋風不動，「這邊才比較麻煩。」

　　看著默默挖苦自家學妹的精靈，狩人哈哈大笑。

　　「難得的冬日祭，冰炎學弟就放鬆心情四處逛逛嘛。」

　　「對嘛，學長！」千羽自然是不可能放過這個忽然獲得盟友的瞬間，「有超多有趣的東西的！剛剛琳說，魚他們好像是開女僕咖啡廳鬼屋！我們去玩！」

　　玩。女僕咖啡廳。鬼屋。魚。短短一句話裡，居然出現這麼多讓自己頭痛大作的詞，冰炎不得不佩服。

　　「超級酷的喔喔喔我早上有去看過！！魚說，大家覺得既然只有他們一間，乾脆兩種都辦，」皇琳比手畫腳，阿斯利安在一旁點頭覆議，「鬼屋，超恐怖的啦……」

　　冰炎沉默。古墓精靈所屬的不是學生班級，而是行政人員組。這也是這次冬日祭唯一有錢有閒到不只有攤位，還辦了一個主題店鋪的組別。

　　可是這批腦子裡亂裝東西的行政人員會搞出怎麼樣子的店舖，冰炎覺得自己已經呈現拒絕思考的狀態。

　　「走嘛學長！鬼屋欸！」果然沒錯。千羽聞言立刻轉頭看他，滿眼閃亮的光點。

　　「是要我去幫妳收屍？」

　　「……收、」千羽不自覺的小退了一步，汗顏，這才驚覺自己可能大大低估了Atlantis 鬼屋的認真程度。

　　可是，眼看著精靈似乎、居然、沒有要劈臉拒絕自己的意思……？！千羽在心中飛快的跑完了利害得失人生安全等重大的計算過程。

　　──牙敗，這機會，不能放過啊！

　　於是她把心一橫，眉宇之間盡是一片慷慨赴義，「我不會變屍體的！我們走吧！」

　　我們、走吧？

　　稀鬆平常，卻是他極少能收到的一句話。冰炎緩緩抬起一邊的眉毛，讀著眼前少女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說出這句話的心思，不禁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那趁現在，妳快點跟皇和學長好好道別。」

　　「什、誒、咦咦咦咦──」

【§】

　　「歡迎光～臨～」捧著托盤的魚，穿著一身有圍裙的黑白長裙，蓬起的裙尾鑲了荷葉邊，在她鞠躬歡迎他們時輕輕擺動。「千羽英與恐怖分子是嗎，兩位裡面請。」

　　冷汗直流的看著似乎不挑釁冰炎不開心的魚，少女忽然覺得非常受到鼓舞。

　　人家這樣都活得好好的了，我只是去個鬼屋而已應該、嗯、沒問題！

　　魚領著他們穿過布置的美輪美奐的教室，來到盡頭的結帳台。整間餐廳貼了粉紅與酒紅交織的高雅壁紙，桌椅套組厚重而華麗，掛在牆上的畫框與擺飾每件都看起來價格不菲，腳下鋪著的米白絨毛地毯則給她一種踩在雪裡的錯覺。平時在學校偶爾見面的行政人員們各個穿起了制服裙子或西裝，來回穿梭在桌間。

　　教室裡竟然還挖出了鐵鑄欄杆的壁爐，千羽不禁滿心感動佩服。

　　「兩位想內用還是外帶？外帶的話還可以邊玩鬼屋邊吃喔！」

　　「我們直接玩鬼屋。」還來不及表示自己想在這裡坐一下午最好是不小心拖到鬼屋關門，少女就聽見了代導人惡魔般的聲音。

　　「好喔，雙人套票今日特價 20 金幣，有附兩杯飲料喔不可以選太貴的～」古墓精靈在櫃檯前敲著電腦，把菜單隨手扔給冰炎，又被冰炎不感興趣的塞給千羽負責。

　　「另外，本店今日迎來了特殊活動──雙馬尾日，期待各位主人們與我們同歡～」一邊將兩張鍍了金的薄薄票券交給冰炎，魚一邊熟練地背出台詞。

　　「你們明明也只營業一日，」冰炎終於忍不住吐槽這一點。

　　「雙…..」千羽這才看懂魚奇異裝束的內涵。

　　精靈難得的將長髮紮成了低低的兩束，用毛絨絨的髮飾固定，滑順的垂在肩前。

　　只是那兩束頭髮，是出現在同一側。

　　……好前衛！

　　「這是雙馬尾日贈送的特效相卡，一人有一張喔！」

　　魚遞過來了兩張卡片形狀的東西，看冰炎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千羽趕緊伸手接下。相卡長得很特別，形狀類似拍立得相機用的底片，但畫滿粉色花紋的白色邊框框起的中央部分，卻如窗戶一般完全透明。

　　「誒，好酷喔！」千羽拿起相卡對著光研究，「學長，這個是什麼？」

　　「相卡，光滑那面是正面。像發動符咒那樣發動就可以拍照，」冰炎簡短的解釋，「這一張有特效。」

　　喔喔，原來。千羽點著頭。也就是攜帶型自拍相機，而且自帶濾鏡。

　　特效……雙馬尾日……誒？

　　看著幾秒後忽然興致盎然轉過頭來，一臉專注望向自己的千羽，冰炎平靜無波的開口。

　　「妳試試看？」

　　忽然朝自己的方向射過來的銳利視線，赤紅、危險而嗜血，讓千羽本能的倒退一步。

　　「不怕死的兩位這邊請喔，」魚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冰炎馬上沒事一般的走了過去。在魚的指示下，高雅的粉色系牆壁上開出一個漆黑、煙霧迷漫、嘎嘎作響還若有似無傳出哀號聲音的……洞口？千羽嘴角抽搐，跟著學長接近過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氣溫步步下降。

　　玩雲霄飛車時，停在最頂點那靜止的一刻，才往往最恐怖。

　　但這個局面，千羽總覺得現在的恐怖感絕對、只是小菜一碟。

　　「好慢，這樣哪玩得夠，」冰炎看著千羽在那強顏歡笑一步一顛簸，伸過手去，輕鬆卻堅定的往對方肩膀上一按，直直的送往扭曲旋轉的洞口。

　　「咦誒呃啊啊啊啊啊啊嗚嗚齁霍霍霍齁──」學長你那個笑容我怎麼看都不是善類啊而且邊微笑邊按緊我肩膀這種天大的好事如果不是這種劇情該有多好啊啊啊啊啊──

　　可怕的洞口在眼前無限放大，她旋轉、墜落、刺骨寒意毫不留情的撲咬全身。

　　耳畔尖銳而吵雜。千羽分不清是氣流的呼嘯，還是更黑暗更悠遠的淒厲哭嚎。她在高速的急墜下失去了方向感，想伸手抓住什麼，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完全使不上力。

　　黑暗、黑暗、耳畔更深更沉的鼓譟。

　　失去意識之前，她依稀聽到一段低沉、卻無盡哀戚的，女人的哭嘆。

【§】

　　啪戚。

　　「呃啊啊啊！！！！！」鮮明的痛楚，讓少女一下子悲鳴出聲。她跳了起來、蹲在一邊，護著爆出疼痛的前額。好不容易對焦的雙眼，目擊了自家學長放下剛彈完她額頭的手指的一幕。

　　「居然在這裏也能睡，」冰炎起身，懶懶的伸展了一下雙手。

　　熱淚盈眶的千羽還來不及大聲抗議，便被周遭的景色衝擊的瞪大了雙眼。

　　並不是多可怕。乍看之下，這是一座杳無人煙的廢城。都市中心的景色、斑駁的柏油路、玻璃碎裂的灰暗大廈廢墟，生鏽積灰的車輛還停在路邊，傾頹的電線桿在風中發出咿呀輕響。四周都是灰紗一般的霧，帶來了潮溼與沮喪的氣味。

　　並不，可怕。

　　只是，這個交叉路、這個地鐵入口、這座加油站……以及右手邊的曾經富麗的建築，毀壞的招牌只剩下『大飯店』三個字依稀可辨。而不遠處那座巨大的廢棄購物商場……

　　千羽當然記得，與好友在那裡吃著買一送一的冰淇淋，談天說地的時光。

　　她倒抽了一口氣，「學長，這、這裡是！」

　　「嗯，妳果然知道，」他沒記錯的話這在原世界，是千羽熟悉的區域附近，「太好了，帶路就交給妳了。」

　　「交給……」看著白髮精靈的滿臉清爽，她的內心滿目瘡痍。

　　「這裡的任務我最近做過，」冰炎似乎完全不理會她的舉步維艱，拿出手機來按了一按，指著不遠處的商場，「元配被老公小三殺了棄屍之後，扔在那邊變成厲鬼的任務。」

　　學長難得主動提供她這麼多資訊。

　　卻一點都不是她想知道的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棄屍什麼厲鬼所以接下來呢該不會我們要──？！？！

　　「走吧，」冰炎說完轉身就走，袍子飛揚的樣子在霧氣瀰漫的背景裡，像動畫主角一般超凡脫俗。

　　「去去去去哪！」但千羽很難得的無暇欣賞。衡量了一下往前走與被丟在這邊哪個比較恐怖，她只能頭皮發麻的快步追上去。

　　冰炎蹙眉，彷彿在嫌棄她沒專心聽，「屍體是被扔在，那裡。」

　　──這個哇是命案現場耶不去不行呢的語氣、怎麼回事？！

　　「不帶路嗎？」

　　「學長你、明明就來過了為什麼需要我帶路啊啊啊！」千羽哀號，看著冰炎聳了一下肩，轉身準備往前。

　　就在此時，一股含蓄的冰涼，濕濕黏黏的攫住了她的腳踝。

　　接著是指甲搔刮皮膚的感覺，沿著小腿肚，緩、緩、往上。

　　好的。我們不要慌。

　　千羽一點一點的將視線轉向身後，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往下。

　　一具攔腰而斷的，屍體？匍匐在地上。

　　病灰色的皮膚牽黏剝落，露出底下的白骨。他的頭皮只剩下零落的幾束頭髮，臉孔的部位沒有眼睛，只有糊成一團的皮膚。此刻他正一手緊緊抓住少女的腳踝，另一隻缺了食指的手，正用中指的骨頭尖端搔著千羽的小腿。

　　好的，我們。

　　「唔……哇、哇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與我簽簽訂契約之物讓偷襲者見識你你的鋒利！！！！」語畢，幻武兵器出現在少女手中勉強抓穩，倉皇的揮下。

　　砍是砍到了。趁著屍體吃痛遲疑，千羽趕緊踉蹌往前狂奔到如今看起來像救世主一般的黑袍精靈身旁。

　　卻覺得腳上的重心怪怪的。

　　一轉頭，千羽赫然發現那截斷臂仍然抓著她的腳踝，搖搖晃晃的被她一路拖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學長啊啊啊啊啊啊──」

　　「──好吵。」

　　颼的瞬間，冰炎黑靴一抬，將那隻手踏落在地踩扁，還一氣呵成的順手巴了千羽的後腦勺。

　　驚魂甫定不敢怠慢，瞬間想通了一切的少女，當機立斷自動往前走。

　　這種時候雖然開路很恐怖，但是把背後空著，更恐怖啊啊啊啊啊！！！！

【§】

　　少女舉著玄漪一步步往前挪，從劍柄到劍尖都在微微顫抖。任何一點路邊的風吹草動，都讓她驚嚇戒備。

　　「情況如何？」代導人悠哉的語氣，從身後傳來。

　　「……就，中間這邊有電扶梯往下……旁邊過去是二、二樓……對面有飲料店……」回憶起當初邀請學長時他的神情，現在怎麼想，千羽都認為那是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

　　「……」聽著導遊台詞一般的回答，冰炎不禁無言。

　　兩人停在了通往地下美食街的電扶梯口，千羽覺得一陣陰風慘慘，不禁哆嗦。

　　「學……長，這裡就是那個，棄，那個……欸、嗚啊啊啊啊！！！！！」

　　就在此時！！

　　從天而降一大片黑影，又輕又軟，往千羽頭上落下。少女已經神經緊繃了許久，遇到這種可怕的突發事件，立刻直覺的高高舉起武器亂揮企圖防禦。

　　「──等等！！這個不是…這樣玩……」冰炎喊聲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黑布被玄漪的尖端撕扯成一片片的布條，飄落到千羽腳邊。

　　「……誒？」

　　少女愣愣地停下動作，看著腳邊的碎布。似乎是一件高雅的黑色蕾絲洋裝。

　　「怎怎、怎麼了……」我做錯了什麼事嗎？！千羽一臉欲哭無淚。冰炎此時臉上的無奈，加深了她本能的恐懼。

　　還沒聽到回答，倏地，眼前的手扶梯發出生鏽摩擦的尖銳聲響，竟緩緩地動了起來。

　　冰炎嘆了口氣。

　　「這件是主人翁最愛的衣服，剛才應該是靈體的形式。」

　　「嗯？」嘰嘰嘰的金屬摩擦聲響刮著千羽的聽覺，周圍的白霧似乎全都躁動了起來。

　　「就是抵達關卡時，會出來說明的那位。」

　　「NPC？」

　　「被妳弄壞心愛的衣服，大概會生氣。」冰炎答非所問。

　　什麼？千羽嚥了一下口水。

　　「等等、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是她亂丟衣服嚇我的啊！！」沒錯吧？！那種狀態下走出來的 NPC 任誰都會覺得是反派吧？！

　　無人的手扶梯繼續軋軋轉動，方向是上樓，彷彿看不見的人潮，正在直直地往他們面前逼近。

　　「……咿！！！！」千羽看著這一幕，背脊都涼了，她不自覺的倒退兩步，站到學長身邊。

　　叩叩。

　　細微、卻清晰可辨，鞋跟與鐵梯敲擊的聲響，從下方傳來。

　　有人正踏上了、扶梯的最底端。

　　「來了。」

　　「……」心跳聲重重的在千羽耳畔鼓譟，她緊緊盯著，扶梯轉動的速度顯得好慢好慢。

　　然後，漸漸上升出現在視線裡的，是一雙高跟鞋。

　　紅色的高跟鞋。

　　千羽全身戰慄，舉起玄漪。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瘋狂者鑑識你的無情。」

　　「瘋狂者？！」神經實在太過緊繃，千羽非常多此一舉的糾結起咒文的用詞。

　　「嗯，那個厲鬼後來跑回去索命，燒了小三的臉，分屍丈夫。」

　　「……」千羽分不清恐怖的是這個故事，還是和煦的講著故事的學長。

　　燒了……臉？

　　她想起不久前的一幕──臉部融化的皮膚、消失的眼睛張大的嘴──頓時感到腸胃扭曲。小腿肚刺刺癢癢的搔刮感在還記憶裡翻江倒海。

　　「嗚嗚嗚呃呃呃……」她只覺得快哭出來了。紅色高跟鞋一點一點接近扶梯底端，一點一點，朝他們而來。

　　嘎嘰──

　　扶梯詭異的漸漸煞停。

　　高跟鞋在扶梯底端停頓了兩秒。千羽緊抓著玄漪的指關節泛白，跟她默默對峙。

　　然後，它們輕抬，清脆的扣響，走下扶梯。

　　霎時之間，世界顛倒扭曲。

　　風暴颳起，天搖地動，悠長、淒厲絕慘的女人哭嚎瞬間爆出，貫穿耳膜。四周充滿鬼哭神嚎，黑灰的氣流在身邊狂暴亂舞，千羽被大地震一般的搖撼拋向一邊，撞擊地面。

　　「嘶……！」忍著疼痛勉力睜大眼睛，她似乎能看到冰炎模糊的身影，兩手舉著烽云凋戈、用力支撐起一個精靈結界，似乎極力想擋下來者。

　　玄漪掉在了不遠處的一旁，千羽危險的在搖晃的地面上維持平衡，雙手撲抓著娶回了自己的幻武兵器。

　　「烽云凋戈．炎舞，」冷淡的聲線在颶風中響起。金黃滾熱的火焰之風瞬間炸出，席捲著它們交鋒的現場。冰炎敏捷的躍上了扶梯扶手，揮著武器跟一個黑色形體打了起來。

　　千羽忍著充塞著聽覺的詭異尖嚎，努力站起身來，握緊玄漪。

　　「嗚啊！！！！！」但馬上被一個眼熟東西嚇得放聲大叫。

　　是剛才的屍體，從半空中乘著風暴張牙舞爪朝她迅速飛來。

　　「不不、不要過來！！」看著那剩半截還缺一隻手的屍體表情扭曲的呼嘯而來，千羽舉起玄漪，卻顫抖的幾乎無法瞄準。眼看屍體張著大嘴就要朝她的頭一口咬下。

　　──沒發出半點聲響，冰炎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烽云凋戈一甩，將屍體戳上天際。卻來不及應對緊緊糾纏追上的厲鬼影子，被黑色的風暴重重打上右手。

　　「嘖，」被攻擊的精靈眉頭也沒皺一下，淡淡的甩掉被攻擊而損壞的手套殘片，底下的皮膚像燒傷一樣泛著紅色。

　　「……學長！」千羽大喊，緊握玄漪，心裡一下子複雜了起來。

　　再小、再不起眼的一件事情，都能在一顆敏感的心中，被微分成一種無限。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雖然眼前的代導人仍然生龍活虎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但背影，她見多了。

　　哥哥的、琳的……

　　學長的。

　　不知道是緊繃已久的情緒忽然讓她腦子短路，抑或者各種微妙而繁複的情緒，把她的心在這一瞬間拉過了某個平衡點；此刻的千羽做出了一點也不像平常自己的舉動。

　　「嘿啊啊啊──」怒吼著抵抗不斷劇烈震搖的地面，抓緊玄漪她衝到了冰炎身旁。

　　一個在戰鬥中，她不曾立足過的位置。

　　舉起玄漪，她用力觀察著著烽云凋戈的攻擊軌跡，試著揮刺了起來，負責起離學長較遠的幾個死角。

　　她看到了，黑袍精靈側過頭來，看著她的目光說不上是訝異還是驚喜。

　　她看到了、感受到了。

　　於是，用盡力氣努力。

　　然而，學長微妙的眼神卻立刻轉為震驚。等千羽意識到他盯著的是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某處時，已經來不及了。

　　還來不及轉頭查看，少女的世界倏然一片漆黑。

　　聲音、搖晃、影像，瞬間斷開。

　　依稀看見的、那人大喊的嘴型，遙不可及。

【§】

　　「真的假的！！！蛤？！被、被詛咒咬斷頭？！英妳沒事吧！」園遊會後，一起在左街的小店裡晚餐時，皇琳失聲大喊，湯匙敲到面前的瓷碗發出很大的聲響。

　　「就還好那是鬼屋而已，」冰炎喝了一口茶，夾起面前的炸蝦。

　　「太可怕了什麼啊！！！！」皇憤喊，轉向鬼屋的負責人之一。魚正全神貫注揮舞著刀叉，企圖把豬排切成可以食用大小。

　　「英，現在有沒有不舒服？」夏碎溫和的微笑從桌子另一端送來暖意。

　　「我沒事，謝謝哥！」從鬼屋出來後，千羽仍然心有餘悸，「Atlantis 的鬼屋好可怕嗚嗚嗚嗚嗚嗚──」

　　「是呢，」夏碎露出憐惜的笑容，「鬼屋向來難度很高。這次的聽說本來應該從地下室開始，一層一層邊解謎題邊往上打，最後最在頂樓與黑衣寡婦會合、超渡她。」

　　超渡……「總之、我超努力玩的！」

　　「沒錯，門都沒進就打了 BOSS，真的全力以赴，」冰炎嚥下一口飯。

　　「魚把原世界弄來了，超酷吧！」古墓精靈一邊臉頰鼓鼓的塞了豬排，得意洋洋的邀功，「對了對了，魚給英的雙馬尾相卡，用了嗎？」

　　聞言千羽臉色一綠。魚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冰炎似乎還勾起一抹冷笑。

　　「別提了嗚嗚嗚嗚……」英面色如土的放下筷子，頓時失去食慾的樣子，「就是啊我遇到殭屍的時候發動幻武兵器，不小心摸著那張卡……」

　　綁起高雙馬尾的糊臉屍體，從地上扭曲的抬頭看她的樣子，千羽至今揮之不去。她剛在醫療班醒來，翻個口袋就看到那張卡，頓時覺得魂又丟了一半。結果醫療輔長似乎非常喜歡的樣子，千羽立刻當仁不讓的把照片送給他。

　　另外一張相卡，大概是慌亂之中遺失了。

　　好可惜啊……唉？就算不能拍到學長，大家一起用來玩也好呀。

　　一旁的皇跟阿利學長聽著千羽的生動描述，不禁大笑出聲。夏碎津津有味聽著大家興奮的談話，魚津津有味啃著豬排。沒有加入談話的冰炎，靜靜端起茶杯。

【§】

　　「學長！」散會回家，一起走回黑館的路上，千羽喊住了面前的身影。

　　飄雪的夜晚，寂寥而寒冷。路燈暖黃的光暈下，她呼出的氣息凝成白煙。

　　「什麼事？」幾步之遙的前方，冰炎停步，轉頭看著她。

　　「學長、那個……這個給你！」千羽遞出牛皮紙與麻繩綑紮的包裹，看著冰炎頗感興趣的收下、解開繩結，「是阿利學長他們班賣的，狩人族做的配件好像都很厲害！」少女解釋，看著他從袋裡抽出一雙素雅無飾、卻堅固縫製的黑色皮革手套。

　　她不禁回想起上一雙手套損壞時的場景，默默的抓了抓臉，視線移向一旁。

　　「謝謝，」似乎過了許久，冰炎平靜的說。

　　等少女抬頭，他已經轉身繼續往前，身側晃著戴上了嶄新手套的雙手。

【§】

　　那天晚上，熄燈後、闔眼前。

　　千羽回憶著風波不斷的一天，拍鬆枕頭準備躺床，卻拍到一個硬物。

　　「嗯……這是？」摸索著抽出不明物體，千羽揉眼，扭開了床頭小小的檯燈。

　　「……書？」不，不是書，是一本相簿。柔軟的皮革封面刻著簡單而環繞的紋路，紮實的縫線，似乎看得出是什麼部族特色的手工。封底上還貼著 Atlantis 冬日祭的標籤紙，應該是今日園遊會裡的商品吧？

　　千羽捧著相簿，扭動身體坐到床上。

　　不禁瞇起眼睛，微笑了一下。

　　雖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是什麼時候，她還是想像著學長挑選付帳的樣子，不悅的臉上，大概寫滿對園遊會這種熱鬧活動的不耐煩吧？

　　一邊悄悄思考著，千羽隨手翻動空蕩蕩的相簿。

　　卻不禁驚呼出聲。

　　──「誒、這、這是！！？」

　　相簿的第一頁，儼然已經放了一張照片。

　　千羽認得那花俏的粉紅邊框，是今天在女僕咖啡鬼屋拿到的相卡！

　　照片裡，是她舉著玄漪前進、僵硬無比的背影。她的棕髮在特效相卡的作用之下，紮起了從兩邊高高垂下的可愛雙馬尾。燙了波浪捲的髮尾，配上制服短裙的樣子意外的十分、非常背殺。

　　如果背景不是驚悚鬼城還白霧瀰漫就好了……

　　但千羽幾乎沒注意到背景是什麼。她的視線，完完全全鎖定在畫面左側。

　　無比熟悉的面孔，是她學長兼代導人，此時只有小半張微微側著的臉孔入鏡。

　　銀白的長髮一如往常，高高束在腦後，這是他出任務時一貫的裝束。

　　沒有非常、非常仔細研究的話，不會有人發現畫面中的髮束，似乎比平常要偏向一側……而且還比較小搓？

　　唰的闔上相簿，千羽笑了，燦爛的大大的笑容無法克制。她倒向鬆軟的枕頭，拉上被子，滿足的緊緊閉起眼睛。

　　空白的相簿靜靜躺著，如眼前尚未成形的未來。

　　而她幾乎可以聽到──耳畔、他的聲音，叮嚀著她記得仔細填滿。

by🐟🐟我才謝罪我全家都謝罪

【後記】

這篇真的太夭壽了不寫下來我自己都會忘記我想寫什麼((汗

((混亂+不堪回首＋選擇性遺忘

　　>千羽害怕的東西不是鬼，而是一再退縮的自己(???)

　　>「是呢，」夏碎露出憐惜的笑容，「鬼屋向來難度很高。這次的聽說本來應該從地下室開始，一層一層邊解謎題邊往上打，最後最在頂樓與黑衣寡婦會合、超渡她。」

　　是呢本來的確是打算花三千字來這樣這樣可是三千字的時候你們居然還在跟女僕鬼混玩相卡乾 XwX(((

　　>想寫的是冰炎稍微比較有血有淚的一面，

　　可是真的好希望能有血淚的帥一點有智商一點。真的沒能辦到ＱＷＱ

　　

　　＞差不多忘記中文字怎麼使用了

　　＞目前覺得寧願跟一百個王子花枝亂顫也不想再跟一個冰炎糾纏不清啊啊啊啊(((((

　　＞怕看到後記會更鄙視自己ㄉ人森我還是把後記分開放好了 XDDDDDDDDDD

　　＞怎麼辦真的、好不擅長點文!!

　　對於收到了如此優秀點文的自己卻無以回報無力回天無顏見江東父老 ry)而感到憂懼

　　＞請笑它請笑它請笑它請笑它請笑它請笑它請笑嗷嗷凹嗷嗷凹嗷嗷凹它((

　　＞等我比較有梗有臉有神智再來補上一篇正式ㄉ後記 and 好好修改文章嗚呼呼呼等偶到永遠 cry))~~~!!!!!!!

魚 2017FEB18

塗鴉By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