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英短篇《罐頭點心》

 【§】

  夜色深冷。

  少女在黑暗的房間裡蜷坐,雙臂攤在桌上,額頭抵著木紋的桌面。臉龐埋在靜謐的思緒中,身軀隨著呼吸靜靜起伏。

  月色透過窗欄,有氣無力的悄悄落下,沾染在少女披散的黑髮上,泛著冷光。

  一切是如此安靜,連脈搏打在桌上的回聲,都震耳欲聾。

  秒針靜靜的,又墜落一格。


  小房間裡忽然鈴聲大作。

  看似熟睡的少女忽然跳起,以快的異常的速度劃過手機震動閃亮的螢幕,並將之扔到一張特製的通訊符咒上。一方搖晃閃爍的立體投影,立刻從手機顯示著通話中的螢幕上方展開。

  「英!」楓之妖精凝重的雙眼距離螢幕非常近,因為通訊符老舊的關係,顯得有點蒼白,卻與暗室中只被投影打亮著一張臉的少女相同。

  「琳……!」千羽英急喊,聲音有點沙啞。「怎麼樣了?他們回來了嗎?」

  自從安因來敲她的門,嚴肅的說明公會任務遇到了意外,遵守命令一心撤退的袍級們卻仍陷入了危機之後,已經焦灼的過了多久……?沒有消息,聯絡不上;就連想前去迎接,向任務之地前進的路,都已經變成公會列管的危險禁制地區。身為學生的她,根本動彈不得。

  無能為力,是最深切而痛苦的事。

  「冰炎學長跟夏碎學長一切平安,英、妳不要擔心!」皇琳直切重點,邊說邊從螢幕邊退開。醫療班的景象映上螢幕,處處都是匆忙奔走的藍袍成員。阿斯利安一身整齊的紫袍,正在跟一個公會上級說話;皇琳則叼著其中一邊的半指手套,忙著往口袋裡塞入一些爆符。

  「學長、哥……!」千羽的聲線顫抖,目光在小小的投影上轉著,彷彿恨不得能夠撕開空間穿越過去,「他們、有、有沒有受傷?他們、他們在哪!」

  「兩人都沒事,輔長把他們修好了!」皇琳熟練的戴上手套,抄起靠在牆邊的大刀扔到背上,「我跟阿利學長,只是去負責打掃戰場撿垃圾而已!他們……任務……一樣完美完成了,都沒有其他傷員。」

  「唷齁,千羽同學!」此時抱著滿手器材卷軸的醫療輔長飛快路過,探出頭來亂入通話,「低馬尾的在隔壁睡覺,高馬尾的一臉惡霸治了傷就說要走,說在這裡安不了心,」

  側著頭低聲碎念著幾句讓我捏幾把抽個血又不會死、死了我也負責復活嘛,輔長聳聳肩,頭往千羽的方向一點,「大概是往妳那邊過去了,自己小心啊!」

  自家學長兼代導人兼同居室友,被人這樣以談論某種重大自然災害的口吻提起,少女並沒有覺得特別違和。聽見消息,她飛快地起身開燈。家裡大大小小應急用的治療符咒早就羅列在了桌上,毛巾泡在熱水裡預暖,她轉身抓起一個杯子,正要燒點開水泡茶時,小屋的大門重重彈開。

  稍微沉重的木門打在牆上,桌邊的手機被震動波及而掉落,通訊投影立刻切斷。

  少了醫療班吵雜背景的小房間,頓時又靜的懾人。

  門邊赫然是銀髮的半精靈斜椅,一手支撐著門框。他有些黯淡的紅瞳在房間裡探尋,最後,定在了站在沙發前的少女臉上。

千羽的瞳孔放大,一時語塞。

  「……學長!你──」


  冰炎視線落定,便彷彿安下了錨,筆直的朝她走去。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半句多言,精靈踩著比平時略為沉重的步伐大步踏了過來。

  「欸欸欸欸欸欸……!」少女臉色發青。她覺得自己好像即將撞擊冰山的鐵達尼號一樣,只不過是冰山朝她穩穩的殺了過來。對方的陰影都已經近的籠罩在她身上了,千羽下意識的朝旁一閃。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冰山、啊是冰炎,一點也沒打算煞車,就這麼撞上沙發,頹然軟倒。長長的馬尾四處披散,黑袍凌亂的攤作一堆。

  「抱歉,我,睡一下。」斜斜的枕在一隻手臂上,冰炎彷彿精疲力盡,自言自語一般細微的話音剛落,便闔上了眼睛不再動彈。


  「……」這怎麼回事……?

  少女就這麼被獨自留在一片靜默之中,有一點百感交雜。

  這樣的學長,她似乎第一次看見。

  輕緩、疲憊、似乎有點遲鈍,幾乎……可以說是衰弱?

  不對不對,這個人會衰弱?這個人八成睡著都可以把我揍成一條狗,他又是怎麼可能會如現在這般,顯出半分退讓呢──

  咚磅。倏然,千羽把手中緊緊捏著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力道比想像中大了點,清脆的撞擊聲在安靜的小屋中顯得特別響亮突兀,她趕緊瞄了沙發上的學長一眼。

  呼吸均勻平緩,眼睛緊閉,淺色的睫毛還反射著光點。


  ──學長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意識到這一點的千羽,似乎決定豁出去了。

  「就是因為你太強,才會這樣,」沒頭沒腦的,她逕直開口,好像有點魯莽,但也非常坦誠。

  「就算是學長,也當然會累呀!只是大家八成都已經想不到了,大家都被你強的很麻痹!」

  「重點是學長自己……!學長從不介意大家把這些都當成了應該。」

  有些語無倫次,也有些句不成章,千羽在沙發前踱著小步。反正這人什麼也聽不見,她想到什麼便說起什麼。似乎,自己也正試圖整理繁瑣的思緒。

  「像這種任務,再多來幾次學長默默的死掉怎麼辦?或是重度殘障怎麼辦?」

  「到時候有誰會覺得,真的很遙不可及的並不是學長的能力,而是學長的努力!」

  「惡龍那次啊、鬼王塚那次啊、學校差點被元素分解那次啊!」

  千羽閉起眼睛,彎著手指數。一個張眼,卻發現一對赤紅的瞳正與自己靜靜相望。


  「……」呃。

  對方沉默了幾秒後,伸出一隻手,然後勾住了少女的衣服,往自己的方向拉。

  ──唔喔這學長怎麼半死不活還能這麼強壯?其實他果然是假裝的吧虛弱什麼的病氣什麼的?!眼看著銀髮精靈的臉越逼越近,赤瞳瞇起,她又忍不住覺得一陣寒毛倒豎。

  把少女往沙發拉得一陣踉蹌半跪在地上之後,冰炎撐起身子,有些搖晃的把臉湊了過去。


  「已經,可以了。」

  恍若呢喃,彷彿隨時可以消失在空氣之中,冰炎在她耳邊吐了一句話,便疲倦已極地倚著她的肩頭,再次沉沉睡去。



【§】

  「所以……」夏碎順手把頭髮撥到耳後,「妳就這樣,跪了幾個小時?」

  「對。」

  「大半夜的?」

  「對。」

  「還扛著,冰炎的頭?」

  「……對。」


  白淨的病室裡,日光和煦。黑眼圈很重的少女坐在床邊,雙手曲在床上抵著額頭,盯著床單的眼神有幾分生無可戀。


  「……噗。」

  「哥痾!居然連你都笑我!」

  沉默幾秒後,夏碎忍俊不住。看著一臉挫敗的少女,他趕緊擺著手安撫。

  「好了不笑英了。妳說他還說什麼,已經可以了?」

  「對~!啊,到底?!」


  看著咚咚咚搥著床墊的千羽,夏碎不禁莞爾。


  畢竟,是他的搭檔。他是看在眼裡的。

  一步步成長起來的路上,獲得的東西很少;摒棄的東西,卻是不計其數。

  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完成任務的冰炎,回到了公會宿舍進房倒頭就睡到晚上。

  考取了黑袍的那一刻,冰炎將袍子刻意放進了衣櫃角落,等到了必須出任務的那一天,卻又像絲毫沒在意過般穿得自然而然。

  若是遇上了滿手殺戮、滿眼血腥的日子,冰炎總比平時、更與旁人疏離幾分。

  疲憊是其次的。然而,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暫時不需面對這個世界,這才是寶貴而悲哀的真實。


  夏碎撫著貼在床頭,一張細銀藍色線條交織,複雜的古墓族精靈符文陷入沉思。

  說起來,冰炎到底有沒有過一個家?

  冰牙與焰的皇宮,早已是千年前的硝塵;橫跨著世界與他的時光的無殿,又有過幾分溫暖?

  心越是強大,卻也越需要屹立不搖的依歸。


  昨晚陷入沉睡之前,冰炎在房外沉沉的一句話猶然在耳。

  ──不,待在這裡,我安不下心。


  「啊──我還是覺得那是,已經可以了,閉嘴,欸,」少女嘟囔著,忍不住把整個臉埋進被子裡。

  看著了無生氣的英,夏碎笑而不語。


  不知道,他能夠找到心的安穩了沒?


──應該、已經可以了,吧!


→by 魚魚魚魚 (*´▽`*) 2018JAN21



誒有後記!

 哇靠大概有一百萬年沒寫這個ㄌ!

 魚的符咒,就是【值日生】裡出現過的那個!這孩子……嗯並沒有其他本事了(ˊω`)

 琳帶著手套,是為了耍很重的大刀防止磨傷,又不想失去靈活度所以選擇半指的!中二如我覺得這樣很帥,忍不住硬是把這個多餘的細節加上去 XDD

 太不習慣寫醫療班的景色,差點把夏碎寫成在木葉病房。真的好順!

 這篇就是沒什麼梗了又硬要拗一個梗 XD,所以各種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是寫到了哪個次元也就很多請笑他的部分

 醫療班那邊,偶本來想寫什麼看到遠方魚在門口五子哭墓,但覺得大概會把千與嚇死吧就變的很難收場,而且想要多一點夏魚戲份也不用這樣((#

 現在才發現忘記寫一個東西了!也並沒有解決的誠意決定直接補在這 XDDD((妳

雖然千羽看不到,但肩上的冰炎的頭(?),其實是毫無防備微笑著的 :D

 肚子好餓(物理)(與心理)!!!!!

 我也要文!我也要文我也要!


 真的!我也要一個文!!(∩´∀`)∩✧ 那就拜託辣,英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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