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英本篇】章之一（上）

 歲月如梭，在打打鬧鬧歡騰愉悅的氣氛中，攜手走過了好多個節慶與日常，新進新生繼續邁向下一個學期。

少女已經習慣自己跟一個異性睡在同一間房這件事，畢竟對方經常不在家，即使回來那個時間點她也睡著了，要不是偶爾房間物品會移動位置，那其實說她沒有室友還比較相近。

他們不常在房裡相遇，但在學院裡卻是經常碰面。

當初夏碎為她選擇的高階課程，意外吸收不錯，沒有幻想中那麼艱深神難懂，雖然有些部分讓袍級們都叫苦連天，但她勉強都能達到及格過關。

當然源自於自家代導人緊迫盯人，督促她唸書再唸書、武術法術複習再複習。

該玩的學校活動當然還是要玩到，但是就磨練與修行這一塊，少女還真的下足了功夫與時間，畢竟有人任務結束回學校有空了，就會提著刀子抵在她身後逼她好好學習。

而今天也是，一如往常。

「千羽，」

「欸？學長你回來了！」

剛下課敲鐘踏出教室的女孩因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回頭，一看，是昨晚出任務去的冰炎。

「下課了吧，現在去競技場。」

「欸？現在？一定要嗎？」

一驚，原本還想說修完高階課程要去找修基礎課程的費悟麻、心心及皇琳吃晚餐，沒想到就這樣被逮個正著。

「對，現在，一定要。」

「唔、剛剛聽完術士陣法力學我頭好痛…..」女孩故作頭疼雙手揉著太陽穴，卻只換來對方冷冰冰的無情眼神，然後額角青筋越來越明顯。

「我說現在，去競技場。」

聲音聽起來情緒位於瀕臨爆炸的邊緣，讓千羽不敢再想搞鬼離開現場。

「……好、好啦。」

沒有辦法，但也只能照做。

誰叫對方是黑袍，她想逃跑也只有被抓回來的份，所以只能聽話。

「學長，任務好玩嗎？」路途中，女孩隨口與對方聊天。

「不好玩。」

「一樣是殲滅鬼族嗎？」

「跟妳無關。」

「…..呃，」被句點的很徹底，女孩想了其他的問題。「那有打到架嘛？」

「沒有，剛好今天可以活動筋骨。」

「……..？」哪尼。「跟誰活動筋骨？」

「那還用說？」

兩人四目相接，赤瞳鮮紅的宛若要灼燒所有，看到少年理所當然甚至帶點笑意的回答，千羽心裡滿滿不好的預感。

早知道不要問了…….

女孩拖著害怕又驚恐的步伐，他們來到競技場，這個時間點是大家用餐時間，所以空蕩蕩的沒有他人使用。

「開始吧。」

「欸、欸？」還沒回神，身邊的少年一躍而上競技舞台。

這個競技場中央有數十根快要觸及天空的石柱，下方則是無法見底的深淵。

當少年躍至其中一根柱子將競技舞台啟動時，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開始流出熾熱岩漿，滾燙的翻攪著，紅黃色火焰與高溫岩漿灰燼不斷往上猛竄，光是在一旁看到這景象，千羽就覺得頭皮發麻。

「快點上來，」

「喔…好….」

聞言，急忙將裝滿書籍的背包脫下放在一旁，千羽用力一蹬，倚靠競技場建築物躍至距離冰炎不遠處的柱子上方。

熊熊烈火不斷灼燒，波濤熱氣不斷往上蔓延，雖然之前也練習過好幾次，但每一次要與對方比武，女孩都還是免不了緊張之感。

冰炎從黑袍中掏出兩支銀劍，將一支丟給千羽，自己則握住一支比向女孩。

接過武器，她也做出預備姿勢指向對方。

白色馬尾於岩漿引起的熱風中飄揚，看著雙方銳利的銀劍，千羽知道，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讓黑袍使用幻武兵器。

「上次教訓還記得吧？」

「…..記得。」

黑袍指了女孩左手的位置。

「反手力量不夠，還有速度也太慢，左邊全部都是妳的弱點。」

「上次結束後，我回去有一直按照學長說的練習揮劍跟加強反手的力量了。」

「足夠了嗎？」

「我、我也不確定……」

「試試看就知道了。」

語落，說時遲那時快，當千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黑袍已經往前進攻了。

尖銳的銀刃迎面而來，女孩下意識閃避。

然而當她閃過第一刀，卻突然感覺到背後異常壓迫，回眸，沒料到剛朝她揮劍的冰炎居然違反物理規則硬是扭回身，從後方補上一劍。

這裏不是平地，這裡是高聳的石柱！

為了閃躲對方攻擊，千羽急抓回重心，勉強掠過冰炎的突襲，然而石柱能站立的立足點實在太少了，為了連續閃避根本來不及注意腳下的位置，女孩一個踉蹌滑下石柱，所幸她機靈反應過來，單手抓住邊緣，一個翻身躍上另一根石柱的平面。

「掉下去就融化了。」

「我、我知道….」

「妳的注意力還是不夠集中。」倏地衝向前，這次黑袍從正面突襲，千羽硬生生接下好幾次揮砍，力道之大，銀劍的餘震讓她覺得骨頭快碎了。

上方、左側、反手、再來是……

反應快跟不上對方的動作，她很努力集中精神，但是還是只能看到刀光。

冰炎揮劍速度之快，讓千羽根本沒有機會反守為攻，簡直是是單方面挨打，而且好幾次黑袍都可以直接正中對方要害，只是故意略過。

好酸啊！

緊咬牙，回身，被逼迫而跳至另一根石柱上，冰炎隨之跟進，趁之空檔千羽以迴旋方式擲出銀劍，黑袍為躲避而再次躍起，女孩趁機接回銀劍接著舉起雙臂要朝少年腰側揮砍，但是只能說實力真的差距太大了….

冰炎直接握住女孩揮劍的手腕，刀柄處不留情直接擊上對方肩背，痛楚讓她鬆了手，人因為重擊又往石柱間的空隙墜。

「啊！」差一點就要墜落於火海，女孩手指勾住石柱上斑駁的凹槽。「風符，保護事物之屏障！」

雖然跟代導人其實是練武術，但是也沒說不能用法術….都到這般田地了，她也別無選擇。

召喚的風成為女孩的屏障，隔絕烈火燒燙的侵蝕，同時也輔助將其帶往高處重返石柱平台。

冰炎面無表情的望著女孩有些狼狽的拍拍被灰燼燻黑的雙腳，他默默的把劍拿到左手，然後右手背向身後。

千羽見狀，露出尷尬的笑容。

「學長終於放水了。」

「污辱到妳嗎？」

「完全沒有，學長早該這樣做。」

「…….」

黑袍聽到這句回答只覺得自己差點吐血。

「千羽，妳可以再消極一點沒關係。」

「這不是消極，是我怎麼可能打得贏黑袍，不可能啦？！」

「不用贏，練那麼久最基本也要能撐三分鐘。」

「那是體術我比較弱，如果是法術我就可以超過半小時……」

「法術是個人天賦，不要找藉口，」冰炎扶額。「法術很消耗精神力，最終還是要回歸體術。以後妳面對的不是黑袍，而是更多殘忍血腥的事物，妳練習時再不積極一點，我下一擊直接用刀刃。」

「…..好、好嘛！我知道啦，我知道，我會很努力，學長息怒……」

完全不會不明白為什麼冰炎年紀輕輕就可以披上象徵實力堅強的黑袍，除了先天天賦異稟，再加上後天要命的努力…….

「保護好妳自己。」

語落，少年再次奔向前，劍攻向女孩的左側，反手力量本來就難發揮，千羽硬是接下這一擊，就覺得自己快手軟了。

接連幾下進攻，劍與劍之間發出輕亮的聲響，女孩試圖從少年每一步動作中找到反擊的空隙，可是為什麼就是怎麼看都看不穿….

「左邊，」

「唔！」

「手臂姿勢錯誤，沒有撐好力道再一次就會骨折。」

「學、學長我沒力了……」

「運用巧勁，敵方攻下來時劍的距離與角度都會影響到回擊的成功率。」

少年邊打邊提醒，但是雖然練了將近半年時間，少女就還是沒辦法掌握劍法如對方合而為一、行雲流水的感覺。

一直於腦中思索該如何，卻也分了心，冰炎突然一個反手用力，千羽手中的劍直接被震飛，掉落無止盡的岩漿深淵。

「啊…！」

「………」沒料到連武器都被打飛，冰炎停手，與一臉慌張的少女四目相接。

「我、我的劍……學長抱歉…..」

「………」

看千羽很焦急的道歉，冰炎萬分無奈。

他其實一點都不怪她，也明白她的恐懼跟勉強。

可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因為要論真正的恐懼，說不定，他還比她多更多。

但或許…..很多事情，真的勉強不來嗎？

心一沉，黑袍停了下來。

「罷了，今天先練其他的吧。」

索性把自身手中的劍交給對方，千羽連忙接下。

「妳還記得剛入學時，我跟妳提過一種訓練心智的方法嗎？」

「咦？有嗎？」

「….有。」

千羽趕忙翻攪記憶，努力左思右想片刻…

「啊我想到了！是…夢魘獸嗎？」

「沒錯。」冰炎一臉還好妳記得不然就拿刀自盡吧的表情。

「我、我終於要見到夢魘獸本尊了？」

「克服內心最深沉的恐懼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是我們都必須學習。」

「嗯嗯！」

「大部分人的反應通常是逃跑、手足無措、或是嚇哭。」邊說，黑袍的手邊伸入袍內夾層。千羽則是嚥了口口沫。

「我會怎麼樣呢？」

「我不知道，妳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心緒穩定，並且擊敗他。」黑袍解釋。「運用咒術或體術皆可，夢魘獸傾向於黑暗，所以火系的法通常佔有優勢。」

「火系的嗎？」

「學校應該都教過，考試也考過了吧。」

「呃….嗯！好像有！」

女孩點點頭，猶豫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實戰經驗實在少得可憐，究竟能不能在戰鬥中運用完全未知數，這跟學校有沒有教過，好像沒有太多關係……

少年看對方掩蓋不住的焦慮，繼續開口。

「他聞得到恐懼的味道，妳越害怕他越強大，所以…雖然他能喚醒妳很多不想面對的事，但還是試圖穩定自己吧。」

「學長…有對抗夢魘獸過嗎？」

「幾百年前就打過了。」

「學長看到什麼？」

「與妳無關。」

「…..又來。」

千羽有些無奈，對於眼前這隻精靈她還真的什麼都問不出來，對方總是拒答一切關於他自身的問題。

冰炎眼神黯了黯，女孩的疑問，提到他個人過去的種種。

不用夢魘獸，他可是…曾經活在活生生的煉獄裡啊。

「準備好就開始吧，等等妳該去吃晚餐，並回黑館揮反手劍五百下。」望向天邊，天色已近黃昏，競技場的視線越來越暗。

「嗯…我應該、準備好了！」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樣叫準備好，她沒有看過夢魘獸，完全沒有頭緒如何對付，只是大概在心中複習了一下等等哪些火系咒術可以使用。

拜託不要不是蚯蚓、拜託不要是蚯蚓。

她在心中暗自祈禱。

見狀，冰炎從黑袍中掏出一瓶與手掌差不多大小的不透明封印罐，看了一眼千羽，確定女孩擺好戰鬥姿勢後，他將瓶蓋緩緩打開。

「……」

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千羽感覺到額角滑下一滴汗。

夢魘獸現身了。

瓶罐中，一坨黑色異形物體扭曲的爬出來，攀附在瓶身周圍，雖然他並沒有眼睛，但女孩總覺得他好像在四處張望，四處聞嗅……最後鎖定了她。

不明的恐懼與緊張感讓她很想往後退，如果學長不在，她第一個選擇肯定是落跑，而不是在這裡膽戰心驚的面對。

「爆火，隨著我的思想成為退敵所…..」

想要先發制人，率先一口氣把這團黑嘛嘛的東西轟走，可咒語啟動到一半，夢魘獸突然往女孩撲過去！

原本黑色物體已然消失，不是蚯蚓、不是毛毛蟲、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沾滿鮮血、黃色陳舊看來腐敗噁心的白色繃帶。

速度之快，就往千羽的眼睛纏繞。

「不、不要———」

所有自幼的惡夢瞬間喚醒，瞬間空白的腦筋讓女孩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因驚恐想逃跑而踉蹌後退。

腦中快速閃過太多畫面。

那些隱藏在心底不曾想訴說的陰暗記憶！

繃帶、看不到、黑暗！

王室、雪野家、鬼族、還有好多……

她忘了自身將墜落，只想把充滿腐敗味的繃帶從雙眼上拆開。

…哥、哥哥救我！

腳一踩空，千羽從石柱上跌了下去。